雪松信托一直拿文心保理持股60%的国资大股东作为核心宣传点,却只字不提多有污点的另外40%民营股东,甚至于这40%的民营股东在保理公司的出资额都未实缴。
某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王欣(化名)指出:“这个保理公司的股权结构确实挺难理解的,其中一个私募股东是列入异常的,像这种情况,信托风控严格一点就不会合作。”
记者前往文心保理实地走访发现,该公司位于北京市朝阳区酒仙桥东路奥赫空间三层B07。这是一个共享办公空间,文心保理租用了其中一间,内设大约10个卡座。记者达到时,只有一人在内办公,此人表示“其他人都出去跑业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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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券时报记者来到贵州省盘州市盘北开发区,实地走访盘北国投。盘北国投一名业务人员告诉记者,盘北国投主要给开发区所属的企业进行一些代采、代购,不算国资股东派驻的人的话,公司有7个人。记者查询得知,盘北国投董事长为赵金贵,为国资股东委派;总经理为叶志成,同时也为公司法人代表。
此外,国资股东还向盘北国投派驻了一名财务人员。记者问及该财务人员,是否知悉供应商把对他们的应收账款转让给保理公司的情况,对方回复称:“我不太清楚”。记者又问,是否听说过文心保理,财务人员回答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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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采访情况来看,叶志成才是盘北国投的实际管理者。在获悉叶志成人在贵阳后,记者即刻前往贵阳与其见面。为了防止记者录音,在叶志成的要求下,采访在贵阳某酒店泳池内进行。
关于供应商将应收账款转让给文心保理之事,叶志成说,这些他有所了解。记者问及是否进行了三方确权,叶志成回答称:“他们转让,和我有什么关系?”记者又问:“你们是债务人,存在了对文心保理的负债,不担心他们主张债权吗?”叶回答称:“他们之间签的东西和盘北国投毫无关系,没有任何东西证明我们知情,有什么好担心的?”
记者对公司只有7人却半年能做超过70亿的业务规模表示疑问,叶志成澄清道:“我们就是为开发区企业融资的平台,也有做大规模的需要。我们和上下游的业务都是真实的,你不会以为都是假的吧,你可以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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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79笔采购对应79份合同,最早的合同时间为2020年2月11日,最晚时间为4月13日。相关款项在合同签署完20天之内即完成付款,最快的甚至4天就完成付款,总计41.8亿元的合同款,每笔合同最后只留了数万到十余万元的尾款,尾款总计仅213.6万元,并分别于4月9日及5月18日支付完毕。这意味着,正威科城对供应商几乎相当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并没有该等债务,更谈不上对文心保理的债务了。
正威科城上述业务中,同样有雪松的影子。
记者了解到,该等业务系由一名今年2月份新入职正威科城的业务经理所带来。而且,ZLGK、ZZGK主动给予了较长的账期,这一点让正威科城管理层感到诧异,因为大宗商品交易通常为现款现货。在犹豫之际,正威科城业务负责人在供应链业内了解ZLGK、ZZGK背景,雪松相关人士对其表示ZLGK、ZZGK可以合作,雪松与它们也有业务往来。
不过,该业务经理今年5月份即离职,正威科城与ZLGK、ZZGK的业务也被同步叫停,且后两者被剔除出准入供应商名单。相关人士表示,“那个业务经理走了之后(这个业务)就停了,我推测他是雪松介绍过来的,因为他和雪松走的比较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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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商资料显示,博斯特为100%的国资控股公司,其上层股东为东台惠民城镇化建设发展有限公司(简称“惠民城镇”),再往上追溯则是江苏省东台市人民政府。
证券时报记者从上海驱车前往博斯特的工商注册地,发现该地址并无该公司,而是一家汽车修理店。于是记者又前往其股东惠民城镇的工商注册地,发现也无此公司。
第二天,在东台市委宣传部的协助下,记者最终联系上了博斯特的相关人员。但对方以“办公室太小、很乱”“还在装修”等为由,数次拒绝记者前往该公司的要求。
最终,在东台市委宣传部主任的见证下,记者对博斯特公司的办公室主任袁维进行了电话采访。
袁维回复称:“我们都核实了,可以告诉你的是,这6家公司其中大概有3-4家跟我们是有业务往来的,做的大宗商品,我们之间的账目早就结清了。所以,文心保理他到底融不融资,应收账款怎么转让,都不关我们的事。而且,我们没有(确权)盖章,也没有对他有任何承诺的东西,(这事)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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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记者在龙地贸易又见到了龙岩城发集团副总经理兼龙地贸易董事长陈向农,陈向农答应就相关账务明细核实之后回复记者。
几天之后,记者收到龙地贸易总经理张镜龙的短信回复:“应集团领导要求,我回复如下:我司与雪松有业务往来,感谢你的关心和提醒,我们正在着手调查雪松是否用我们的应收账款进行融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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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商资料显示,云资敦鼎由云南省国有资本运营国鼎投资有限公司(下称“国鼎投资”)持股60%,民营股东上海迎祺贸易发展有限公司(下称“迎祺贸易”)持股40%。
证券时报记者前往云资敦鼎的注册地实地走访,发现并未有这家公司存在。于是记者向云资敦鼎的控股股东云南国鼎投资询问,国鼎投资一位孙姓负责人提供了云资敦鼎的地址——上海市浦东新区世纪大厦1196号世纪汇二座10楼1025室。
记者前往孙总提供的地址,发现这是个共享办公空间,但依然未见云资敦鼎这家公司。孙总表示他6月份去上海时还到过该地址,可能已经搬迁,对于新搬迁的地址并不知晓,因为股东在云南,子公司在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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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述保理资深人士李浩强说:“正常合适的风控,是要债务人直接回款到保理公司账户的。如果允许融资人自己收款再自行偿还本息,万一融资人收到钱跑路就麻烦了。”毕竟,这是总额超过220亿元的应收账款。
“所以我觉得,雪松信托(及文心保理)连三方确权和回款封闭都不做,那风控就是裸奔。所以,不是风控优先,而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在未做三方确权及回款封闭的情况下,雪松信托与文心保理根本无法去向债务人主张债权。前述律所高级合伙人王欣指出,“从法律角度,如果没有(确权)通知,就没有发生债权转移效力,(应收账款)就跟假的一样。”更甚者,文心保理及雪松信托在主张债权时,相关应收账款就已经“灭失”了。
以正威科城的债务为例,正威科城与ZLGK/ZZGK共计发生贸易往来79笔。但在雪松信托及文心保理于中登网登记该等债权之前,正威科城即已经向供应商支付货款完毕。
再比如,8月25日,雪松信托在中登网登记了2笔对云资敦鼎的债权,金额分别为5616万元、6423.86万元,原始债权人分别为ZLGK、ZZGK,购销合同的签署时间同为今年4月7日。对于这两笔债务,云资敦鼎的国资股东代表孙总回复称,“这不可能”,因为4月份签署的合同,7月份就完成了对供应商的付款,不可能到8月份还有所谓的债务。
这就意味着,存在供应商拿着已经收到款的所谓“应收账款”,去向保理以及信托转让获得融资的情况。站在融资人的角度来说,性质涉嫌“欺诈”。站在“长青”系列信托产品的角度来说,所谓的底层应收账款,实际大多是债务人已经完成付款、雪松信托无法主张债权的“虚无资产”。换句话说,该等信托产品,几乎没有底层资产做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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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查询ZLGK及ZZGK的工商资料,发现诸多蹊跷之处:这两家公司皆注册于广州,注册时间同为2019年6月18日,注册资本皆为5000万元,而且皆未实缴。
两家公司刚刚注册才一年时间,就拥有超百亿的应收账款,这种令人不可思议的业务扩张速度,与文心保理的情况如出一辙。
在进一步追踪这两家融资人的背景时,记者发现,ZLGK及ZZGK和雪松控股发生间接关联。雪松实业集团与ZLGK/ZZGK的上层股东有共同设立合资公司行为。
此外,从明面股权关系看,ZLGK及ZZGK分别为某央企的第4、第5层孙公司,该央企通过一家持股51%的子公司(X公司),间接持有ZLGK及ZZGK。但根据记者掌握的材料,X公司实际是一家假国企,央企既未对其实际出资,也从未参与过该公司的经营,并公开否认系其子公司。更甚,X公司的公司章程里所盖的央企股东的公章系假章。
X公司获取假借国企名号后,给不明人士及不明公司,提供了诸多有偿股权代持服务,使得相关公司得以同样以国企面目示人。这种灰色的交易,引发了一系列代持诉讼纠纷,裁判文书网披露了多份X公司替他人代持股份的判决。
那么,作为假国企的ZLGK、ZZGK,究竟幕后是谁在假借央企的名头,以未经确权甚至“灭失”的应收账款来骗取巨额融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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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那些不同供应商与采购方之间的贸易合同编号,呈现出如此的规律性与一致性,截然不同于那种“各家各拟合同编号”的情况,俨然同一个实际控制人统一编制的合同编号。
从现有证据来看,幕后的真实融资人,大多是从事电解铜销售的大宗贸易公司或者供应链公司,其借道保理向信托融资的平均年化利率在12%甚至14%以上,而该行业的平均毛利率仅为2%。这就意味着,融资人自身的毛利率根本无法覆盖融资成本。这种有违商业逻辑的情况,也进一步说明,如此大规模的融资,或许并非真实的贸易用途的融资,而是资金可能被挪作他用。
再者,雪松信托何以选择文心保理这家几乎没有任何保理业务经验、股东存在重大信用瑕疵的新设保理公司,作为唯一的供应链金融合作方?而且文心保理资金合作方,也只有雪松信托一家。
前述某股份制银行供应链金融业务经理王俊杰说:“那无非就是做通道。你想想什么业务能做这么多,对吧。不能直接交易或者说直接交易有问题的话,那就通过保理公司,然后走信托产品。”
雪松信托不直接和融资人进行业务往来,而以文心保理作为一个通道,这样客观上起到了屏蔽真实融资人的作用。
李浩强认为:“综合看下来,基于信托和保理的风控是裸奔的状态,这两者只是募资和放款的通道而已。这又间接说明很可能是自融。”